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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凄美地》 (第6/8页)
r> 在陪同儿子去抢救的路上,妻子因禁受不住刺激而昏过去了。 犹如一双无形的手,死死掐住了许墨的脖子,他感到濒死般的窒息。那块结了三十多年的血痂被一双铁钳刺入、掀起,露出那道血淋淋的、无法痊愈的伤口。 他不能再失去。他现在拥有的一切,他的妻子、儿子,这个完整的三口之家,谁也不能将它从自己手里夺去。 “许教授,夫人醒了。” 妻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,许墨坐在她身边,握住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,试图用体温将它捂热。 “手术结束了吗?” “还没有。”许墨喉咙干涩,清冷磁性的声音此时如同一张砂纸。他给妻子倒了杯水,却被她推回来。 “别光顾着喂我,你自己也喝点。” 他疲惫地笑:“好。” “许墨,我害怕……”妻子握紧他的手,止不住落泪,“我不要失去小凛……许墨,刚才医生告诉我,孩子没了……” 她语无伦次、断断续续地哭诉:“我们的两个孩子,一个流掉了,还有一个……在手术室里……许墨,一定是小凛怪我不爱他,所以他要离开我了……” “傻瓜,别乱想。”妻子的模样让许墨悲痛得无以复加,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,“小凛舍不得的。” 许凛读的是寄宿制学校,国家示范性重点中学,他常常出差在外,很久才能见儿子一次。许墨想起来,上一次见到许凛,还是一个月前,他们一家人去妻子亲戚家聚会。那天许凛被小表妹缠着打游戏,舅伯发现后当着全家人的面斥骂许凛带坏晚辈。 许墨那夜喝多了,问许凛有没有这回事。 许凛站得很直,他说,对不起爸爸,都是我的错。 现在想起来,这哪是他的错?这孩子乖到令人心疼,他从来不会反抗自己。他想要的只是父母的关心,或是蒙受冤屈时有一个包庇自己的怀抱。 这些,许墨几乎没有给过他,或者说,没有给够他。 刚才在救护车上,他看见许凛那头挑染的头发,耳朵上的耳饰,还有后颈处的纹身贴……他那规规矩矩、一丝不苟的儿子,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? 许凛,你没有错。许墨紧握住拳,骨骼发出轻微地响动。“错的是我。” ——是这个出了差错的家庭教育。 许凛还在抢救,情况非常不好,病人失血过多,急救科正联系血库运送大量AB型血过来。许墨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,他们才刚刚失去一个孩子,她的身体和心理无法再承受更大的打击。 这或许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。 他们是一对不称职的父母。 许墨从口袋里掏出一台破损的手机,上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。这台手机是妻子送给许凛的,没有挂饰也没有花里胡哨的手机壳,只套着一个透明硅胶壳,许凛还是更像父亲,什么都简简单单、干净朴素。 手机没有摔坏,能正常开机,许凛没有设置密码,打开就能进入桌面。许墨猜他拿到手机后在想:我是一个乖孩子,我不能有秘密瞒着父母。 他的手机桌面是一张航空件的图片,通讯录只存了“爸”、“妈”、“王老师”三个人的电话,其他出现在通话记录中的号码,估计是班上的同学。手机里没有安装任何娱乐app,就好像来买来时是这样,用了两年依然如此。 ——许凛,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? 许墨悲哀地发现,他好像从没好好去了解过他的儿子。只是懂事、听话、样样完美,可怎么就没去想过,这也许不是真实的他呢? 他突然很想向上帝提出一个请求,请给他们一次弥补许凛的机会,别让他刚刚长大,还没感受过多少爱就这样离开。 如果,真的有这种机会…… “铃铃——” 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,许墨接起,礼貌询问:“您好,请问是哪位?” 电话那头传来自己十分熟悉的、从未变过的温柔嗓音:“你好,请问你是许凛的父亲许墨教授吗?” 耳熟得如同许墨在和自己对话。 他回答道:“我是。” “太好了,我终于联系到你了。”那边的男人说,“也许你不相信,但还是要告诉你,我也是许凛的父亲,是二十年前的你。” 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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