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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诩没有想过,在秦地作质子,甚至比他在楚地做皇子还要舒坦上几分。 他的生母出身低微,不过是国主夜醉之下闯入浣衣局犯的错误,生下了他后,地位却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一朝得势——哪怕是捞个美人的位份,这事也没有发生。他的母亲仍然在浣衣局日夜浣洗宫里的贵人们金贵的衣裙,而有着尊贵血脉的小皇子则被安排到了一处宫苑,从此也没能见上亲生的母亲几面。 年幼的贾诩尚且不知道死亡的含义,只是在被年纪相仿的几个兄长欺负时,茫然地记下了他们的话,他们说,你是没有母亲的野种。 父主鲜有问津,便是连伺候的宫人也心生不满。他九岁那年,被宫里的老太监垂涎他稚气未脱的美貌、意图欺辱他的时候,被楚太子救下了。 纵然他不受宠,国主也从不过问,于法度之上他却仍然是楚地的皇子,哪里是随随便便的人可以欺压的,此事传出去并不好听。楚太子勃然大怒,打发了随身的侍卫将人拖出去杖毙后,将贾诩护进了怀里,道:“小诩,从此以后皇兄保护你吧。” 可太子皇兄只有一个,父主的孩子却又很多个呢。 但这并不能宣之于口,贾诩乖巧地点头,揣着孩童幼稚的神色问:“皇兄,他们说我是没有母亲的野种,是什么意思。” 楚太子便问道:“是谁这样说你。” 贾诩却只是摇头,没有说是谁。楚太子只好摸了摸他的头:“小诩,你记住,你不是,其他的事情,长大了你就明白了。” 好吧,既是如此。贾诩便也不再问了。 后来他便懂了,他的生母死在了他三岁那年的隆冬,最终只得到了一张裹尸的草席。而彼时的他,正在被出身尊贵性格却十分恶劣的几个兄长欺凌,从此,他的左腿便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。 往后十年时光,纵然楚太子日理万机,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地难觅踪迹,宫人待他倒多了几分恭敬。日长百无聊赖,他总爱到东宫去,稍长于他的几个兄长说他不学无术,整日就知道溜须拍马,博楚太子的欢心;他便全当听不见,目不改色地踏进了东宫的朱门。 他十九岁生辰那日,他的父主像是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个儿子,破天荒地吩咐了贴身伺候的太监来过问课业,寒暄了几句,才终于道出了真实目的:国主属意他到楚地去作质子。 质子啊…… 他只是淡笑,恭恭敬敬朝来人行礼:“诩已明悉。” 来人将他扶起,又道:“小殿下不必如此,不过,太子殿下正在国主殿外长跪,不愿意您到秦地去呢,小殿下随我前去看看罢。” 太子皇兄? 楚太子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了,如今却为了连他都不甚在乎的安排不惜惹怒父主,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,况且这些年来的经营擘划,总要有一个人到秦地去看看的。 他还未踏入帝寝的朱门,便已经能看见跪在殿前的楚太子的身影,他瞥了一眼安静的殿内,驻着手杖疾步到殿前:“皇兄,我愿意赴秦作质子,皇兄莫要再为我长跪,惹怒父主。” “不过还请皇兄,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。” 若是论自由…… 十九年的人寿,四方的朱红宫墙将他层层围困。赴秦,大抵是从一个牢笼,到另一个牢笼而已罢。 不过事实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,秦地的监国是封邑广陵的广陵王,素以仁善闻名。也不知是广陵王的授意,还是郭嘉有意为之,但确实叫他见到了宫墙之外的市井之气。 宫墙之外,河灯之下,原也是有如此秾艳的景色的。 第二日郭嘉果然又来了——照例是从他的宅邸后墙翻进来,又悄悄摸进了他的卧室。不过他扑了个空,彼时贾诩正在书房里寻上几本打发闲暇时间的书册——他来了的第二日,广陵王便寻了空当来拜访,寒暄了一会儿,替他府里添了几个看家的侍卫,还搬来了好些典籍。几个无关痛痒的侍卫他并不关心,反倒是搬来的典籍更得他的欢心。正当他抱着挑选好的书册打开房门时,不期然和郭嘉撞了个正着。他愣了一下,欠了欠身:“先生怎的在此?” “自然是来寻小殿下的,小殿下的后院都要被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