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、摆烂 (第2/3页)
藤原宇合给李重茂使了个眼色,拱手告辞离去,却把翻译留了下来,让她只管陪侍近前,尽快提高汉话水平。 家主走后,翻译跪伏在地,感受到对方探究的目光,她连头都不敢抬,极力降低存在感,尽显驯顺谦卑,生怕这个脸色不善的中原剑客一剑送她归西。 李忘生觉得此女似曾相识,不由得多看了几眼,心知藤原宇合留下她是为了监视而非陪侍——能派上这样的用场,应是心腹之人,不过反正这宅院已被塞进来一大群娇奴美婢,不差这一个。 李重茂送完了客,回来见大哥又开始打坐,翻译被晾在旁边缩成小小一团,可怜巴巴的,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,伸手将她扶起,柔声抚慰:“不用怕,大哥并非好杀之人,你叫什么名字?芳龄几何?” 翻译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,声音软绵绵:“妾身藤原樱奈,今年十七。” 李重茂终究是少年心性,对年轻美貌的少女怜香惜玉,生怕她被“谢云流”一身煞气吓到,给她指了旁边的厢房当住所,藤原樱奈却眼泪汪汪地谢绝,言辞无比恳切:“承蒙温王殿下不弃,妾身虽不才,唯愿服侍殿下左右,方不负家主一番心意。” 李重茂被她哄得晕头转向,连连点头,允她住进正殿。 李忘生看他两个眉来眼去,差点笑出声来。 若不是亲眼看见纯阳小弟子被她的火灵陨砸得哭爹喊娘,真要信了她这番鬼话。 见李重茂一副老酒上头的模样,他便没有出言阻拦,少年春心萌动总好过野心复燃,哪怕遇人不淑也能多挨几顿毒打,促他快些长大。 谢云流穿了两层棉袍,硬是把师弟清瘦的身体裹成一颗包子,饶是如此,迈出房门的瞬间还是被寒风激得打了个喷嚏。 他拉起衣领掩住口鼻,不发出一点声息,蹑手蹑脚地溜进太极殿。 多年之后重返故地,向来横行无忌的谢宗主像做贼一样紧张,其忐忑不安的心情竟与多年前殿外偷听时异曲同工。 只不过那时对师弟恨之入骨,不同于此刻的怜之切肤。 偏殿是吕洞宾占星起卦的地方,一应器物齐备,谢云流年轻时沉迷武学,对此求神问卜之事兴趣缺缺,如今病急乱投医,即使学艺不精也要试上一试。 他不敢点灯,摸着黑摆开星盘蓍草太极阵,从葫芦里倒出几枚破旧的铜钱,末了把揣在怀里的“忘崽崽”掏出来。 寻人多用贴身之物,若是心爱之物效果更佳,“忘崽崽”虽是洛风翻出来的,李忘生到底没把它扔回箱子里去,大概对他来说,还是有些意义的……吧? 谢云流屏住呼吸,把铜钱拈在指间,心虔志诚地默念师弟的名字,扬手将铜钱掷了出去。 铜板落地的声音险些惊出他一身冷汗,星盘微光一闪,还没待他看清楚方位就重归于黯淡,谢云流忧喜交加,正要把铜板摸回来再算一遍,门帘掀起,一阵冷风穿堂而入,把蓍草吹拂满地,惊得他一颗心险些跳出腔子。 来者内息沉稳,声音透着慈爱:“起卦问卜颇耗心力,你还在病中,怎就分不清轻重缓急?” 几十年未曾听过的教诲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,谢云流手脚僵硬,下意识地坐直身体,把跷起来的腿收了回去。 他曾经幻想过许多次师徒相见的场景,或是杀气腾腾地闯进山门兴师问罪,或是江湖漂泊相逢顿首叩谢师恩,哪怕被一剑穿胸斩尽前缘,可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境况下与吕祖相见。 无助,狼狈,问心有愧。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正占着李忘生的身体,恩师向来对乖巧守礼的师弟更加疼惜,从不忍多苛责,屋里又黑灯瞎火的,方便他蒙混过关。 恩师目光如炬,谢云流不敢造次,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:“弟子知错了。” 吕洞宾沉默片刻,低叹道:“凌雪阁的线报你也看过了,苏无因只是奉公行事,并未赶尽杀绝,你师兄就算失手被擒,为师豁出这张老脸去总能保住他一条性命,你无须太过烦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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