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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天残地缺(考彪) (第5/5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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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子不识父,父不知子。

    霎时天崩地裂。

    “呵啊,啊……啊!”崇应彪急促吸气,胡乱摸上脸,一手湿润分不清是雨还是血珠子。

    姬邑大跨两步,张开手去接摇摇欲坠的崇应彪,跌落的崇应彪压带姬邑一同滚地。终究是赶上了,血滴滴答答落在姬邑的面颊,他勉强坐起身抱起崇应彪,又怕又惊,“崇应彪,崇应彪?看看我。”

    铺天盖地的悲怆窜夺他的每寸皮肤,崇应彪撑不住身子,拖住姬邑一起倒下。姬邑见他癫狂地紧抠脖颈,不由覆身上去安抚。半身都沾了泥,被雨深深打进地里,两个湿漉漉的人儿搀在一块,分不出彼此。

    他眼中恍惚,半刻模糊半刻清明。崇应彪掠过姬邑的脸颊,撩开头发,姬邑……原来长这幅样子,他伸手点住姬邑微显的梨涡。

    姬邑牵住崇应彪,凑到他的面前:“你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姓崇......”面部翻过一浪一浪的寒意,身体压着吐了两息。原来是姬邑,他的独眼对他看了又看,缓缓扼住姬邑袒露的咽喉。他不是护送自己去朝歌的北崇王室,他是西伯侯姬昌之子——姬邑。

    他们合该死的什么都不剩了。

    双腿缠绞姬邑,崇应彪紧扣他的咽喉,雨势盛大,弱得听不见彼此气息。过往一幕一幕在心头泛起又消逝,牛头阿傍说的话他全听清了。恩将仇报又如何,他可以让姬邑再死一次。

    姬邑眉目温润,静静盯看崇应彪,只是覆上他的手,却不做抵抗。恍惚间,崇应彪忆起,家乡后山是片林地,林间的畜生天生天养,不是它们死,就是他和阿娘饿肚子。去到王宫那年收成差,他在山里什么也打不到,肚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秸秆。

    他就在那年射杀过一只湿润了眼、力竭瘫倒的鹿……不对,那鹿凶得狠,中了箭还能跑出几里地。呵,他一口一口咬死了鹿,腥热的血呛了喉咙。他一面咳一面灌,怕慢点就要去做饿死鬼。

    与眼前的姬邑,倒有几分相似。可不容多想,他脖子连合的皮rou倏地崩开,稠黑的血咕哝喷涌而出,崇应彪双手捂住出血口,却抑制不住源源不断的血液。他胡乱扯下衣角的布料,却捞起了腰间的环玉。

    “伯邑考……”声音漏了风,呼呼灌气。经脉迸张,崇应彪扯下环玉,高高举起,“你我非亲非故,你难道要为我的命数,来趟这滩浑水吗?”

    脖子上的掐痕泛红肿胀,姬邑对上崇应彪的狠戾,循着他走:“我要救你。”

    崇应彪一愣,要是再早一些……他轻轻笑,摇了摇头。即便浑身无力,崇应彪一面从姬邑的怀里挣脱,你们兄弟俩都不让我舒坦,他的每个字都带上了血:“我杀不了你弟弟,也杀不了你。你弟弟杀不死我,你也不行。”

    姬邑从瞳子中凝了两滴泪,承不住似的,忽地滚进崇应彪的眼中。崇应彪倏地闭眼,锁住了光景,片刻间眼角默默晕出一滴血,“姬邑,你一向求仁得仁,你为我落泪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不去西岐,你把我放在这儿吧。”

    “崇应彪,”姬邑把住他用力过度而颤动的手,五指夹裹住四指,往自己脸上摸去,声音哑弱,“崇应彪,我不舍。”头也轻轻晃动。

    他的眼圈周围是热的,泪是暖的,连面皮也是温温湿。粘稠的血覆了姬邑的面庞,一半染血,一半滚泪。睫毛似蛱蝶扇动,刺刺触着崇应彪的指尖。

    “哼,”崇应彪提起笑,刚xiele几声得意,哭息悲悲地从胸腔震出来,嘴唇不可控地紧抿。

    姬邑将崇应彪的手放在胸前,从他的后脑摸到脖颈捏捏,如兽舔舐般轻蹭面颊,交颈长拥。

    “你想去哪儿,去哪儿吧。”

    一点一滴,淅淅沥沥,一句又一句。

    ——End—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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