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罗拉多 by savory (第2/2页)

衫领口中若隐若现的锁骨，他嘴唇上方青色胡茬，他疲惫凹陷的眼眶和其中意外明亮的双眼，以及他额头皱纹边污浊的血迹。

    Finch笑了。在John　Reese死去之后这四个月来第一次笑得仿佛忘尽前尘。

    他无声地微笑着摇头，直到有一滴两滴眼泪夺眶而出。他知道自己万劫不复。

    （看到这里又哭得稀里哗啦，四借仿生人之口说出了爱，终于得到了宅的承认。可那又有什么用呢，斯人已逝，宅在感受迟来的爱的同时，只会被痛感又一次凌迟。）

    他深深吸气，镇定地开口：＂等今天这一切都结束后，你会在公寓的衣柜抽屉里找到支票、购房合同、机票和一本护照，John　Reese的护照。落地后房屋经纪人会在机场出口等你。欧洲比这儿冷，确保你穿得足够多。还有，这次不用带枪了。＂

    ＂假期？＂Reese笑了，＂多久？我们在哪儿会合？＂

    Finch想想也没错，于是点点头：＂假期。＂

    ＂那么你什么时候和——＂

    ＂但在假期之前还有件事。＂

    ＂为你效劳。＂Reese夸张地答道。他能想象电话那头他心情一定很好，像纽约今天万里无云的天气。他听到他追问道：＂我们几点会合——＂

    ＂调取记忆。＂

    ＂什么？＂

    ＂调取记忆。＂

    ＂什么记忆？Harold，你怎……你还好吗——＂

    ＂调取所有关于我，Harold　Finch的记忆。＂他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：＂然后删掉它们。＂

    （最后一通电话，是关于遥遥无期的假期，是他们或许永远无法到达的乐土。）

    ＂你梦见了什么？＂John　Reese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问。

    ＂梦见你死了。＂他胡乱抹掉自己眼角可笑的泪痕，接着第一次不管不顾直直望进对方眼里。那人没有避开，他们长久地对视。

    ＂很合理。＂

    最后，John　Reese慢慢笑起来这样评价道。他看起来像要吻他，虽然只有一秒而已。

    耳边只剩下车载广播对＂人造仿生肌rou＂喋喋不休的科学家访谈，John　Reese犹豫了一下，转头恼怒地将它关上。

    ＂去哪里？＂然后重新侧过头来，低声问他。

    Harold　Finch看着金色阳光在他灰白相间的短发上跳跃，如同在一部俗气的电影中下一秒就要接上的恶俗浪漫镜头。在那恶俗的浪漫镜头里，John　Reese的抬头纹、小肚腩和长睫毛投下漂亮阴影的眼里闪动的坏主意，都迷人得像个诗句。

    ＂去科罗拉多。＂他很想不顾一切这样回答。

    （去科罗拉多吧！去拥抱对方吧！我很想这么说，但我又觉得对他们来说很难，顺着暗河缓缓流淌在血管里的爱是无法表达的，他们身上永远有着更重要的责任，而彼此也清楚他们更希望对方能将号码看得更重，所以自己的爱好像变得轻易，变得无足轻重了。不过我知道，他们是懂彼此的，懂得经历了黑暗后获得光明和救赎的珍贵，懂得小心翼翼保持距离的珍重。）

    最后作者的话也特别动人，在这里也贴一段：

    至于为什么叫《科罗拉多》——

    其实是在写之前我自己脑补出一段对话，高个子男人居高临下地絮絮叨叨“一堆碎石头有什么好看的”，而矮个子男人好像刚做了噩梦，疲惫地反驳说“科罗拉多并不只是一堆碎石头，并不是……”。

    科罗拉多不只是碎石头，碎石头也不只是碎石头。它们都是我该死的爱着你。

    反正到目前为止他们仍然活着，分享着一只狗、一份工作、一个煎绿茶摊、一把电影散场后的雨伞的关系，活得好好的。

    至于死，谁在乎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