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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9」信有光 (第1/4页)
他是被唤醒的人格,被命名为齐屿的怪人。 对上明晃晃的镜子,齐屿拿起毛巾揩拭水迹,一点一滴地洗清自己。 他不认识这具身体。然而,自他醒来,他就是它的主人。 针孔撒在上臂,刀刻雕在肋下,暗红的苔藓挂满了背,灼烧在腰窝融成影。从上到下,从前往后,这些污染并不是灾变遗存的废土,而是重启城市的夜宴之后,由那些未曾相识的旧人送给他的隐藏彩蛋。 产出于每时每刻的,新的惊喜。 异种人的身体组织有远超常人的再生力,可惜,创造远远比愈合要快得多。 水汽升腾,温热地捂上残破的身体,他以指掌撕开水雾,擦开镜中被丝线穿引的人形傀儡。 这里、这里、还有这里……手,循着记忆爬过头骨,曾经被触角穿刺的孔洞均已愈合,修剪得不短不长的头发覆盖其上,假装那些啃噬意志的蛛丝已杳无踪迹。 陈辛已经死了。 相反,他的实验体还在这世上,苟延残喘。 走出盥洗室时,齐屿对了眼时钟,正值八点整。 在内观,即意识世界里过度消耗后,他饥肠辘辘,亟需食物和养分的补给。 两小时前,顾医生准时造访,带他又一次去了禁闭室,又一次与「种子」相连,指引他进入内观之中。尽管她确信,齐屿已经恢复到可以在现实中具现他的异火,但他的火种还是太过于微弱,盲目诱发只会引燃危险的导火索。 红莲之相,在人体的土壤中生发,不仅能灼出躯体的水分,还会炙烤意志的根。 那是活的种子,是神的遗物;红莲是不死之火,但齐屿已经“死”过两次了。较第一次不同,陈辛充满私心,最初不过是打算将他当做消耗品,根本没考虑这颗「异种」的可利用和可持续性。他的精神触须蚕食了齐屿的大脑迷宫,摧毁了其中大部分的意识。这与催眠、认知修改或者记忆覆盖不同,这是从有到无的清空,足以让「种子」剖出根系,与培育它的沃土分离。 然而,顾园如愿地目睹了,那朵不盛开的巨莲撑开欲燃的一角,将它过去的、现在的主人,吞了下去。 愈燃愈生长,愈燃愈盛放。脱开内观之外,她释放源能,检视齐屿的身体。这虽然不是她的专职,但这具人形空间里,她能察觉到赤红的花伸出生的根芽,活跃的能量回路既向下扎根,又向上萌芽,在他的脑腔中开出一朵朵含苞的花。 长久浸入红莲业火中,齐屿闻出了此间的生息,也触到了此间的死意。 温暖的烈火烧灼了他的全部,激起一道道如生长纹般的麻痒,他在暖洋洋的恍惚中,被不知所谓的心象碎片穿心射过。 从茫然的疼痛中惊醒后,他发现自己已躺回床上,黑暗中的病房,里外是空无一人。 忽冷忽热的汗打湿了全身,他不得不托住俱疲的身心,进到浴室冲洗。在镜像之前,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前身。 “齐先生,早上好。” 专门负责他的起居的护工小吴,准时将盛好早饭的餐车推进来。小吴很年轻,才二十出头,一年前才加入诊所,与齐屿苏醒的时间几乎一致。 以这孩子的资历,按道理,她并不具备在这里工作的资格。 莫名的是,一向警戒的齐屿对她拥有天然的信任感。禁区的医疗中心不养闲人,这或许是李教授安排她做护工的缘故。 “顾医生说你现在可以正常饮食了,这是你的早餐。” 小吴端起餐盘放在靠窗的餐桌上。中止劳动的第四天,齐先生就恢复体能,可以下床活动了。不愧是强大的异种人。可惜,齐先生只能被局限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,没有ID认证,他哪里也出不去。 要是灾变没有爆发,这病房里起码有电视可看。 想到这,她拉开了遮光帘,迎上清晨的阳光。那光扑进她的眼中,荡起一层惺忪的困倦,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泪水在眼球中转了一个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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